“谷雨太夸张了,小小的发烧而已。”
临溪在洗手台上拧着毛巾。这块毛巾被房澜爱的额头捂得发热,不能继续再盖到额头上了。虽然这物理降温的方法通常效果甚微,让它打打辅助并非不可。
“这点知识我还是知道的。”
断断续续一个月的发烧听起来就很需要去看医生,或许可以挂急诊。但临溪并不那么认为,虽然持续了一个月,不过是断断续续的。其实澜爱真正发烧的日子,不过十七天而已,期间还有间断。所以临溪觉得这并没有什么,只是换季容易感冒,加上澜爱本身体弱。两人睡在同一个房间里,临溪却并没有被传染感冒,如果这真的是一个很不得了的大感冒的话,临溪认为她应该早就被传染六次了。所以根本没什么事。
临溪的父母不在,她自己一个人是有那么一些难搞,但要说照顾一个感冒的十五岁女孩子就分身乏术的话,她也还不至于。
“澜爱,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。”
临溪走到房里,她刚回来两小时,已经从这门口进出五六次了。她坐到床边,将被凉水冲凉的毛巾敷在澜爱的头上:“你有什么其他不舒服的症状吗。”
“总之很不舒服……脑袋晕晕的也无法去感受哪儿难受呀。”
“这就难办了。”临溪皱起眉头。
看着这丫头,临溪从外表看也看不出任何异样,如果能发明个透视人体镜的话就好了。不过,要她直接看妹妹的器官和血管,即使是临溪,她也还是接受不能,听起来就有些恐怖。
“姐姐,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。”
“嗯?你说。”
“我,突然有点想上学了。”
澜爱不喜欢上学。但从国庆节开始,这都快一个月了,放假的新鲜感早被无聊给消灭殆尽。她突然开始怀念起上学的美好,至少能磨光她一下午的时间。
“那就继续想吧。”
“诶,好无聊……叫谷雨姐过来吧。”
“叫她干嘛?”
临溪摇摇头,下意识地将手伸到口袋里抓住手机。谷雨现在的状态,别说是澜爱叫她过来了,就算单纯叫她,也是难事一件吧。
“叫她来跟我讲讲曹丕称帝以后的故事,上次没来得及结束东汉。谷雨姐的讲解可有趣了,让我知道了好多细节。”
原来谷雨都给澜爱讲到那么后面了。
“我也可以讲啊,都学过好久了。”
“但是……”
“切,怀疑我的功底吗。”
澜爱十分不挽留她面子地点了点头。
“随便你——不过看上去你现在有点精神了,也好,无聊的话就看看书吧。你谷雨姐之前借我了一本叫《月亮与六便士》的书你可以看看。我实在看不进书,但就这样还给她又感觉有点亏了……”
临溪走到门口从挂在门后的书包里抽出一本书丢到澜爱的床上,也不怕书折了谷雨找她算账。不过谷雨大概打不过她,虽然好像不是暴力分高下的问题。
“姐都对这些没兴趣,你以为我有吗。”
澜爱勉强坐了起来靠在后背上,伸手拿临溪甩过来的书。这并非口嫌体正直,主要是她实在没什么事儿做。
但这读书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翻开就读的。倒也算个习性,没习惯总是看不下去的。澜爱耗尽半个小时,时不时还东摸一下,西摸一下,看了两页就已然兴致全无。
“姐,我们还是来聊天吧。”她把书合上。
“也行。”临溪一边坐在床对面的桌上写作业,一边回应澜爱的话。“你想聊什么。”要知道不是任何人都可以一边写作业一边聊天的。她多么厉害。
“爱情。”澜爱一本正经地回答道,顿时,眼里充满了粉红色。
临溪的笔稍微停了一下。
“……也不是不行。聊谁的爱情?”
“你的。姐姐谈过恋爱吗。”
“……那可没有。”
“这样啊。姐姐喜欢什么类型的。”
“……这我没考虑过。”临溪已经不想回话了。
澜爱也并没有继续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。又过了一阵,临溪的作业赶到差不多的时候,她转过身来。
“那你呢,澜爱你喜欢什么类型的。”她这样反问起澜爱。
“你问这个不是窥探隐私吗,真不要脸啊。”澜爱欠揍地回应了一个令人猝不及防的回应。
“喂!是你说要聊天的,我可都无所谓。”
“好好,我想想……”
恋爱话题,临溪对这个没有太高的兴致,关于未来的计划里面也没有把这个弄进去。现在的年轻人普遍晚婚,她将来或许也得是其中之一的那个。
谈恋爱不需要计划,需要的是缘分。如果这样说,她大概会认为——这思想太迷信了。
“喜欢粗暴一点的?”为什么是疑问句。
“啊?哦……”
临溪刚刚以为她会有什么高论,没想到也是那么模糊的概念。十六岁也不算大,现在去恋爱也算是早恋。
“那,怎么个粗暴法啊?”
“嗯……就是,就是……被强硬的征服?”
征服。临溪差点把模拟卷子给撕了,她用十分不可思议的目光瞅着在床上的澜爱。为什么会是这个两个字。又不是那英,征什么服啊。
“你看啊你看啊,网文里面不经常这样吗。女人,你是我的猎物。霸道总裁爱上我。”
“噗——不是,你闲着没事少看点这些,要看也去看看你谷雨姐和笙姐姐的,顺便帮她们加个人气。”
“她用词太高深了,有点难懂……而且悬疑什么的,情节环环相扣的,稍微忘了一点都会对剧情造成大影响,让人脑袋疼。”
“好吧好吧。”
两人又沉默了很久。
“姐姐为什么想做医生啊。”
“嗯?上个话题结束了?”
“跟姐姐这样的人聊也没什么好的。”
“行,随便你吧……”
“这种话题还是得跟谷雨姐聊呢,嗯,她心思细腻些。”
“好好好,我就是一个神经大条的人。”临溪收起卷子,突然睁大眼睛,“等等,你最近可别跟她聊恋爱什么的,我跟你说认真的。”
“怎么了?她失恋咯?”不愧是传说中的房澜爱。
“不,也不是……总之不能去!”
“哦……”
看澜爱迟迟没有再说什么,似乎这个话题也结束了。临溪将卷子收到墙上挂着的书包里。看着澜爱。
“还想聊什么吗?”
“嗯……我有点不舒服。”
“又烧起来了?”临溪连忙跑过去将毛巾揭开摸住她的额头,“哎哟,好像真有点,真是的……你快去洗个热水澡。”
“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,要不姐你还是带我去医院吧。”
“……等会再说,你先去洗澡。”
把澜爱哄去洗澡之后,临溪摊在餐桌上,从下午五点到现在晚上八点,还以为这病终于压下来了。
“医院啊——”
也不是说必须不去。但明天要做什么呢?临溪早就想好了:明天起来,如果她还在发烧,明天毕竟是星期一,绝对忙不过来照顾。无论是早上还是晚上,等那个时候发烧了就绝对带她去。
对,最主要的是,计划就是这样安排的。
临溪从小做事就是规规矩矩,要做什么,要在什么时间做什么,她都规划好了,计划设计准确到分针。
她又喝起了一瓶苹果汁。
但计划这个东西,一旦被打乱就很难破镜重圆。她不喜欢别人打乱她的计划,那样会让她十分烦忧,她平生里也最讨厌那种一声儿招呼都不打,突然到访的人了——别人只会干扰她的计划,天衣无缝的计划。
“澜爱?怎么洗那么久?”
回过神来,临溪看看客厅里摆着的大挂种,现在已经八点半了,可花洒的流水声依然在耳边儿。她洗了整整半个小时?让临溪不由好奇她是不是在里面化起了妆。
“没,我头有点儿昏。”
“热水澡都没用吗……那你快出来吧,让我看看。”
“好,但是……这门把,我拧,拧……不……”
“碰——”的一声,即使临溪不擅音乐,但她也知道这绝对是脑袋砸瓷地板才能发出的声音。
“澜爱?澜爱!”
临溪赶紧冲进淋浴间里,关掉了花洒将澜爱扶了起来,让她的头躺在自己腿上。
“澜爱,没事吧?”
“嗯……我……”
“怎么那么烫啊,三十九了吧……”临溪摸着她的额头,她全身都滚烫滚烫的,说不定在上面都可以烙鸡蛋了。
“姐姐……”
“没事没事,姐姐在呢,能自己穿衣服吗?”
“不,好像不能……”
“来来,坐马桶上,我帮你……”
给澜爱擦干了身体,套好了衣服之后。临溪看着这个喘着粗气,发着高烧的妹妹。制定好的计划又一次被打乱了。但临溪丝毫没有生澜爱的气,反倒是有些生自己的气——何必强诩医者呢,妹妹都这样了还要做个条条理理的计划者。又不是公司总裁,需要算什么计划啊……
“走,我背你去……医院。”
临溪将澜爱背上,勉强走了起来。她也和澜爱差不多重,临溪身体素质比较好,但要背这样一个大活人还是有些困难的。幸好这家下去就是马路边,好打出租车。
临溪或许能想出天衣无缝、逻辑清晰、稳得一批、又能有成果的绝妙计划。但她殊不知,多么精妙的计划,也永远赶不上变化的速度的。
而天衣无缝的计划,也没妹妹来得重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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